张志宏|在书院文化中寻找企业家精神

历史几本书，世间已千年。历史的天空闪烁几颗星，但也湮没了黄尘古道，荒芜了烽火边城。人们研究历史，是为了文化更好地传承，是返本；更要紧的是开新，从与时俱进的中华文化中为人们汲取当下生活与发展的智慧。历史是宏大叙事，当下是点点滴滴的细节。

一、“鹅湖之会”的特殊意义

鹅湖书院与中国其他书院的最大区别之一，在于其他书院先有书院，后有会讲。鹅湖书院则是先有朱熹与陆九渊等人在鹅湖寺的辩论，后人为了纪念“朱陆会讲”和传承“朱陆会讲”的精神才有了书院。“鹅湖之会”是中国古代哲学史上的第一次堪称典范的学术讨论会，首开书院会讲之先河。

今天所有人类的任何一个人都是智人的后代，人类文明如江河奔涌，不同文明有分有合、激浊扬清，无论哪一种文明都是人类文明的分支。不同时代、同一起源的文明，因人群、地域、历史等多种原因也不尽相同而分支。历史上，不同文化（文明）之间的冲突，哪怕是同一种文化的分支间的冲突，也激烈又残酷。

朱陆之争，争的是“格物致知”与“心即是理”，表面上是成为圣人的修养途径之争。儒家讲“士不可以不弘毅，任重而道远”，其背后又何尝不是“道统”之争。

当时，理学已是正统和显学，虽然有天才之誉和高官在位的朱熹对年轻人陆九渊的心学挑战，一直耿耿于怀不能释怀，但终究采取的态度是辩论而不是打压毁灭，并且在“鹅湖之辩”后双方累有辩论。正因如此，到了南宋后期，理学的发展出现了朱、陆合流的趋向。心学传至明代，经王守仁的发展，形成了当时新儒学的又一个高峰，世称“陆王心学”。程朱理学、陆王心学的对话、交流与融合对后世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。

今天的世界各国或者国家集团，最普遍、最重要和最危险的冲突不是社会阶级之间、富人和穷人之间，或者其他以经济来划分的集团之间的冲突，而是属于不同文化实体之间的冲突。西方采取冷战和霸道的思维处理文明的冲突，给世界带来绵延不断的战火和灾难。值此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之际，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了“中华民族伟大复兴”的历史使命和“人类命运共同体”的新理念。“鹅湖之会”的特殊意义更加凸显，已不仅仅在于“首开书院会讲”之先河，更在于它为今天的世界解决“文明冲突”，提供了一个中国思想史上的对话范本：不同的文化（文明）难免冲突，以对话、交流消解冲突的危险与危害，在对话中融合发展，才能促进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整体福祉。

二、商业活动中的人文价值

在世界各大文明最初出现后的三千年间，除个别以外，它们之间的交往或者不存在，或者很有限。但现代各大文明在区隔中，最终形成了更小区域文明上的融合。正如中华文明正是经黄河流域、长江流域、百越、巴蜀、草原等各地居民文化的融合生长而来。

文化（文明）的交流、对话与融合，往往是从商业活动开始。正如丝绸之路那样，丝路上的商队从西方运来稀有动物、植物、皮货、药材、香料、珠宝首饰，再从中国运出丝绸、茶叶、瓷器等货物，凿空了区隔连接了东亚、中亚、印度、西亚、地中海等世界几大文明圈。丰沛的不同地域不同文化价值的物产需求，形成了生产的本地化需求，中原的铸铁、冶炼、凿井等技术传入西域，中国的四大发明、丝织技术、漆器工艺等传向世界各地。频繁的商业活动和生产技术传播带来丝绸之路上络绎不绝的人流，催生了使节来往、宗教传播，最终造就了不同文明间由经济而文化而政治的更加频繁、深入地交流、对话与融合。

公元1500年后，资本主义萌芽、文艺复兴和工业革命，日益把世界导向了工商文明为主导的近现代文明。十九世纪以来，世界工厂和全球贸易则彻底把世界不同文明圈连接在了一起，商业所代表的人文价值日益成为不同文明传播、交流、碰撞、冲突、融合的手段。

三、细微处为世界贡献中国价值

“人类命运共同体”的理念一经提出，建设持久和平、普遍安全、共同繁荣、开放包容、清洁美丽的世界，成为越来越多国家与人民的共同愿望。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时期，丛林法则依然会长期影响人类命运，中国的商业仍然需要强盛的祖国提供坚强的盔甲，但中国商业仗剑走天涯，不为了劫掠，只为遏制强权与伤害。

在一个工商文明为主流的世界中，人类的物质生活、精神生活、灵魂生活的任何一个层次的满足，细微处一定浸漫着商业人文价值的影响。随着知识经济的发展，特别是人在知识经济社会的地位和作用的日益凸显，传统的商业人文价值观必须也必将发生重大变化，新的商业人文价值观必须关心“个人发展与社会发展”的和谐、关心“人与自然之间”的和谐发展、关心“持久和平、普遍安全、共同繁荣”。

几乎贯穿中国历史的“儒商”，以商业的行为践行其“天人合一”、“仁者爱人”、“经时济世”的儒者思想。儒者的商业人文思想必将成为全球新的商业人文价值观形成的沃土。

四、“鹅湖之会”的当今启示

今天，正处于社会转型期，经济高速发展，生活形态发生巨大变化，社会价值判断和行为导向逐渐出现了以“物质与金钱”为标准的不良倾向。笔者认为，如何传承发展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，为实现文化自信、实现“中国梦”作出自己应有的贡献，是这个时代对鹅湖书院提出的新问题。

在全球冲突风险不断加剧，在世界呼唤商业人文价值观重构的今天，“鹅湖之会”带给鹅湖书院“对话与交流”的特殊历史基因和象征意义更加凸显。

在新的历史时期，应当积极践行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“人类命运共同体”思想，以与时俱进的儒家文化为全球探索新的商业人文价值评价体系，在精神人文主义视域下探索的新商业伦理作为学术研究方向。

具体来说，应充分发挥书院自身特色，探索”学院+书院”的方式培养新儒商，以“文化+生活”的方式形成旅游特质，不失为鹅湖书院返本开新，为地方文化经济发展作出新贡献，于细微处为世界贡献中国价值的有效途径。

（作者为南京大学产业教授，江苏省张謇研究会副会长，同创蓝城董事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