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久祥|张謇如何练书法

发表时间:2023-04-15 21:44作者:杨久祥来源:书法报

张謇先生不仅是近代史上著名的实业家,同时也是一位在清末民初书坛上举足轻重的书法家。时局的混乱,仕途的跌宕,并没有使他失去书生本色,在为官兴业之余,先生深研学问,雅好翰墨,对书法情有独钟。

郑逸梅在《书林片叶》中谓“南通张季直,为实业家,亦书法家,且为清季状元,因状元而声名益著。”沪上陈祖范在《近代书苑采英》一书中,将近代善书者一一列出,记87位。南通有两位,一位是以甲骨文见长的孙儆,另一位就是张謇先生。书中对张先生书法评价甚高,认为其书法“结构殊紧密,雅健中并见潇洒”“雅淡安详,谨持有则”。但是多年来,张先生书名多为其实业声名所掩,再加宣传不够,故知其善书者甚少。

书法是张先生一生轰轰烈烈事业的余事。他早年学书从欧阳询、禇遂良、颜真卿等入手,为了科举考试,也和其他士子一样,受馆阁环境影响,虽然这种馆阁体要求严谨整齐,一丝不苟,很难写出意趣来,却因此受到了严格的训练,在楷书方面打下了坚实的基础,练就了扎实的基本功,形成了简约、工整、文雅、清秀的主体风格。

中年时期,他转益多师,博采众家之长,并对碑刻下了相当大的功夫,作品逐渐摆脱了馆阁习气,一改过去圆润的风格,而显得行笔沉稳,苍劲朴茂,已具大家气象。与其他同时代科举出身的书家比,张先生的字更具风骨。其不惑之年在殿试中写的字,融碑化帖,笔力雄健,翁同龢赞曰:“字亦雅,非常手也。”

晚年的张謇,事业繁忙,但仍不放弃书艺,对怀素、孙过庭的草书及汉隶、北碑,心追手摹,孜孜不倦,得益良多。他把碑帖更加高度地结合起来,以碑强其筋骨,以帖养其气韵,使他的书法达到了趋于完美的境地。求其墨宝者络绎不绝,片纸只字,人皆宝之,以至于“笔墨之忙,竟日无暇。”为了教育和慈善事业的经费,还多次鬻字,赈灾助学,书迹遍及大江南北,他曾在一首诗中自嘲道:“七旬千纸落江湖”,足见其盛。

张謇书工楷、行、隶,尤以行书见长。张謇早年写得一手劲挺秀丽的二王风范的字,而我们见到大量的、被认定为其主要风貌的作品,则是其中年以后的行楷书或行草书,行笔沉着稳健,讲究法度,婉约流丽而意态从容。较为明显的是,其晚期作品还受到刘墉书风的影响,貌丰骨劲、味厚神藏。综观其一生书法,在行书方面,可谓早年劲健、中年豪迈、晚年苍劲。他的隶书也不同凡响,笔者曾见张謇先生与沈寿合撰之书《绣谱》,由张謇题签刊行,题签字体为隶书,笔法老练,古意盎然,迥异时流。

张謇在书法理论上虽无专门论述,但片言只语,深中肯綮。如论黄山谷书,谓“学黄山谷书,须知山谷之所学。山谷用俯控之笔,得之瘗鹤。……近来学山谷书者,郑太夷稍纵,陈伽庵嫌拘。”先生于书家极推崇何绍基,谓“何书直起直落,不平不能拙,不拙不能涩。刘石庵折笔在字内,蝯叟折笔在字外。”评人论书,高屋建瓴,十分精辟。

张先生祖上家业贫寒,父亲读书不多,并非书香门第,其书法之所以取得巨大成就,除得益于天资聪颖外,刻苦临池、毫不懈怠也是重要因素。据说,先生幼时学习,每到盛夏,便将双脚伸进装水的罐子里,以驱蚊降暑。最令人感动的是,一个整天为各种事业忙碌的人,还每天以工整的小楷记日记,并终身坚持。临终前一个月,他还在日记中认真写道:“临怀素四十二章经草书。”这种一以贯之的精神,古今几人能有?苏轼云:“古之成大事者,不惟有超世之才,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。”诚哉斯言!   
   

来源:《书法报》(2004.4)